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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不是贼

2024-09-20 16:24 作者:岳勇 来源: 4493 次阅读

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自己生日的时候能在酒店里开一个生日派对。

我今年正读初中二年级,妈妈在我六岁那年因车祸去世,我一直与爸爸相依为命。但是祸不单行,一年多前爸爸下岗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只好进了一家建筑公司做苦力,所挣的微薄工资,除去我的学杂费等,刚好够我们父女俩的生活开支,家里几乎没有什么积蓄。我看见同学们过生日,都在酒店里开生日舞会,宴请班里要好的同学,搞得既隆重又风光,心中暗暗羡慕。进入腊月以后,我十四岁的生日很快就要到了。一天,我鼓足勇气向爸爸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爸爸怜爱而又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叹口气说:“等下次吧,闺女,你十五岁的生日,爸爸一定在酒店里风风光光地给你庆祝。但是今年……唉!”爸爸的一声叹息,让我心里一沉,我默默地低下了头。

就在我生日的前一天晚上,我正在台灯下复习功课,爸爸忽然走进房间,抚摸着我的头说:“秀秀,爸爸已经在天南大酒店给你订好了房间,明天你请你的同学去开生日派对吧,记住是808房间。”

“真的?”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爸爸临时改变主意让我吃惊,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爸爸竟会在天南大酒店给我开生日派对,要知道那可是全市最高档最豪华的大酒店呀,班上的同学都以能上那里吃一顿饭为荣呢。

“当然是真的,爸爸几时骗过你?明晚你只管和你的同学尽情玩乐等爸爸来买单就是了。”

“真的?老爸,你真是太好了!”我高兴跳起来搂住爸爸的脖子,在他胡子拉碴的脸上亲了一口。

看着我调皮而兴奋的模样,爸爸脸上苦涩的表情渐渐隐去,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第二天晚上,我早早地下了晚自习,邀请了十几位平时与自己玩得来的同学,直奔天南大酒店。来到808房间,推门一瞧,里面黑灯瞎火冷冷清清的,我不由心里一咯噔,心想,该不是老爸骗了我吧,现在把一帮好朋友都请来了,如果老爸放我的鸽子,那我在同学面前出的糗就大了。

正在我犹疑不安之际,房间里忽然灯光大作,老爸推着一只十四层高的大生日蛋糕从黑暗中缓缓向我走来,嘴里唱着:“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哇!”同学们从没见过如此高的生日蛋糕,不由得张大嘴巴,夸张地叫起来。

女生小胖忽然倒在我身上,我急忙扶住她,问:“怎么啦?”

小胖朝我眨眨眼睛,说:“秀秀,你爸对你太好了,你太幸福了,我我都羡慕得晕倒了!”同学们都被小胖搞笑的模样逗乐了。

“爸,谢谢你!”我扑到爸爸怀里,激动得几乎流下泪来。

老爸拍拍我的头说:“傻丫头,别说这么多了,同学们都在等着你切蛋糕呢!”

我点点头,对着生日蜡烛许了一个愿,然后与同学们一起吹熄了十四根生日蜡烛……

切完生日蛋糕,我与同学们一起,一边用蛋糕和奶油相互在对方脸上涂抹着打闹着,一边喝着饮料吃着零食,然后又一起卡拉OK,唱歌跳舞,一直疯玩到深夜时分,方才尽兴而散。

买单时,服务员拿着酒水单过来说:“包括生日蛋糕一起,一共是九百八十八元。”

我一听,脸上开始发热我知道爸爸在建筑队做小工,一个月也就一千多块钱工资,这一场生日晚会就花了他大半个月的工资,我心里顿时觉得不是滋味。

爸爸却毫不在意地朝我笑了笑,跟着服务员一起走到收银台结账去了。

走出酒店大门,爸爸推出自行车,载着我直向家里赶去。

时值寒冬岁末,一阵冷风吹来,我禁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于是急忙抱紧爸爸,我感觉到爸爸身上是那么的温暖。

我把脸颊贴在爸爸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我在全市最高档最豪华的天南大酒店开生日派对的事,第二天一大早就在班上传开了,同学们议论纷纷,有惊奇的,也有羡慕的,还有的女生因为我没有邀请她而闷闷不乐。

这一整天,我的心情都很好,晚上放学回家的路上,我还心情愉快地哼起了《猪之歌》。

回到不一会儿,爸爸也踩着自行车下班回来了。平时老爸都是在工地上吃午饭,我则在学校食堂里吃午饭晚上老爸下班后顺道从菜市场带些菜回来,咱们父女俩一同动手做晚饭。但这一天我却发现爸爸自行车前的篓子是空的,我以为他忘了买菜,正要责怪他,不想老爸却拍着自行车后座说:“秀秀,今晚不做饭了,来,爸带你去外面吃饭。”

“真的?”因为家里的经济不宽裕,老爸已经好久没有带我去外面吃东西了。

我兴奋地坐上自行车,爸爸载着我直往大街上奔去。

到了吃饭的地方,我才发现,爸爸竟然又带我来到了天南大酒店。我跳下车,惊奇地说:“爸,怎么又到这地方来了?这里的东西贵得离谱,咱们还是换一家小饭馆吧。今天高兴,我特别批准您喝二两老白干,怎么样?”

爸爸却一边拉着我往酒店里走,一边说:“闺女,别小气,既然出来吃饭,当然就得来高档点的地方。”

看着爸爸一脸既来之则安之的神情,再想想昨天他给我过生日的大方和豪爽,我不由心生疑虑:“爸,你中奖了?”

爸爸一拍巴掌,说:“哎,还真被你说中了,前几天我买体彩,中了个二等奖。意外之财,咱们父女俩当然得好好享受一下,你说是不是?”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老爸就已经坐下来,拿起菜单开始点菜了。

这一顿饭,咱们父女俩一共吃了二百八十多元老爸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去收银台付了账。

我见了不由暗暗称奇,以前老爸并不是一个如此大方的人呀,即便真的中了大奖得了意外之财,也不至于如此挥霍吧?

然而更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还在后头从这以后,老爸竟然隔三岔五地就用自行车载着我去天南大酒店一顿,每餐少则吃掉一百来块,多的时候一顿饭竟然吃掉三百多块。

这可不是老爸的性格呀,老爸到底怎么啦?一连在高档酒店吃了几顿之后,我对爸爸的异常行为产生了深深的疑虑。

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我来到网吧,登录到体彩网,看了这一期体彩的中奖消息,发现并没有本市彩民中奖。我又把今年内所有的出奖消息都查看了一遍,也没有发现有本市彩民中过二等奖。也就是说,老爸在骗我,老爸并没有中奖。

如果老爸没有中奖,那他如此大方挥霍的钱又是从哪儿来的呢?如果他真有意外的收入,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而要骗我说自己中了奖呢?难道……平时爱读侦探小说的我很快推断出了结论:那只有一种可能,老爸最近得了一笔意外之财,但是这钱来路不正。

一想到“来路不正”这四个字,我脑海里就像放电影一样,立即闪现出不久前发生在邻居齐叔叔家里的一件事。

大约半个月前,做水产生意的齐叔叔家里来了一个蒙面强盗,用匕首威吓住齐叔叔的爱人张阿姨,盗走了保险柜里的三十万元现金。事后警察在张阿姨的指引下画出了那个蒙面强盗的轮廓,警察曾拿着那张画像到邻居中间调查。我也看过那张画像,当时便觉得有些眼熟,现在回想起来,那张画像不正是有点儿像老爸吗?

这个突兀的想法,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决定做一回业余侦探。通过细心观察,我发现老爸身上的疑点越来越多。

首先,老爸变得越来越懒了,他以前每天下班回家都急着洗菜做饭,生怕饿着自己的闺女,现在他下班回到家里常常连菜也不买,动不动就去天南大酒店吃一顿。

其次,我发现老爸每次在酒店里吃完饭,从不当着我的面付账,而是亲自到酒店收银台给钱。

第三,每当我问起老爸到酒店吃饭的钱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老爸都支支吾吾,不正面回答。

这越发加深了我对老爸的怀疑。

那段日子,对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来说,真是一段痛苦难熬的时光——我必须在亲情与正义之间做出抉择——报警,还是不报警呢?

直到临近寒假的前一天,我才终于下定决心,拿起学校门口的公共电话,拨通了110这个号码。

第二天晚上,老爸又懒得做饭,带着我来到天南大酒店吃海鲜。在整个吃饭的过程中,我像一个做了亏心事的小偷,一直不敢抬头看爸爸。

吃完饭,就在老爸准备起身付账时,两个身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大胡子警察对着老爸威严地说:“你是孙秀的爸爸孙忠明吗?我们怀疑你与一宗入室盗窃案有关,希望你能配合我们调查。”

“我入室盗窃?”老爸一脸莫名其妙。

“被盗的三十万元现金都是刚从银行提出来的新纸币,号码相连,银行已经做了记录。我们要搜一下你的。”

另一个年轻警察二话不说,就把老爸按倒在桌子上,在他身上彻底搜查起来。

我悄悄用手捂住脸,我怕警察真的从老爸身上搜出犯罪证据我怕警方证实老爸真的就是那个蒙面强盗。

但是我却从指缝中看到,警察并没有从老爸身上搜出一分钱,却从他口袋里掏出了一大叠花花绿绿的纸片。

两个警察都愣住了,问:“这是什么?”

老爸说:“是这家酒店的用餐券。”

两个警察顿时又起了疑心,盯着他问:“你怎么会有这么多天南大酒店的用餐券?花了多少钱买的?”

老爸看了我一眼,很不情愿地说:“不是我花钱买的,是老板发给我的工资。我在一家建筑公司打工,建筑公司的老板是天南大酒店的股东,他们欠我一万多块钱的工资,结果只发了一半现金,剩下的全用酒店的用餐券抵了账。这些用餐券是有期限的,过完年就作废了,所以必须赶在过年之前用完……这件事我本来不想让我女儿知道,不过被你们这一闹……唉!”

原来如此!原来老爸并不是那个蒙面强盗。我终于大大松了口气,叫了声:“爸!”忽又觉得心里酸酸的,扑进老爸怀中,泪水止不住夺眶而出,我哽咽着说:“你为什么不早说?我还以为你……”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知道这是一个误会,不由得满脸歉意,对老爸连声说“对不起”。

老爸苦笑一声,摇摇头表示不介意。

大胡子警察看看我,微微一笑,又对老爸说:“你有一个好女儿。”然后带着年轻的同伴悄悄退了出去。

“爸,我还以为你是偷走齐叔叔家里现金的那个蒙面强盗呢!”我心头一块巨石终于落地了,依偎在老爸温暖的怀抱里,撒着娇不肯起身。

“所以你就报了警?”老爸捏捏我的鼻子问。

“对不起,打扰一下。”刚才那两个警察不知何时又折了回来,看着老爸问,“孙先生,你手里还有多少用餐券?”

老爸犹豫了一下,说:“大约还有四千多块吧。”

那个年轻一点的警察搔搔后脑勺,用商量的口气说:“是这样的,孙先生,我准备春节前结婚,婚礼正好就订在天南大酒店举行,要不你把这些用餐券都转让给我吧,我刚好用得上。”

初审:彭常凤

复审:成自来

终审:陈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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